工作，下班接孩子去病房伺候丈夫到半夜。
手术后康复三个月贺建国活够了，不想再拖累家人，坚决要出院回家等死，被席素月哭着骂了回去，说不奢求别的了，只是想让你活着怎么那么难。
那晚贺建国彻夜未眠，在病友痛苦的呻吟声和妻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想起了多年前的豪言壮志，只要有他在这个家就不会垮，又想起被他视作骄傲的儿子，还没亲眼见他长大成人。
甘心吗？他问自己。
十三岁的贺庭晚渴望快点长大，好顶起父母的一片天地，成为他们的依靠，却忽略了随着他年纪的增长父母也在悄然老去。
近来席素月头发白了很多，皱纹爬满眼角，在贺庭晚印象中，母亲从未如此苍老过。
过去她总是明艳的、鲜活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生机勃勃。
心隐隐作痛。
母亲节那天，贺庭晚用奖学金买了支口红送席素月。她开心了好久，向同事炫耀，放到过期自己也舍不得用。
十五岁的时候，贺庭晚久违地跟母亲吵架，说想辍学打工，帮家里分担压力。
席素月二话不出抄起扫把抬手就打。
贺庭晚硬挨了两下，疼得厉害，见母亲明显动了真格不解气还想打，怕被打死，果断爬院子里桂花树上。
席素月够不着，站树下喘粗气:“你个小兔崽子，不上学能干什么，哪个地方敢要你！”
“年纪大翅膀硬了，有种下来当你爸面再说一遍，找我不痛快算什么本事！”
“这么多年我容易吗我！”席素月哭诉，胸口有些不适转身进屋。
“我心疼你们啊！”良久，贺庭晚吼了一嗓子:“我就你一个妈！”
麻绳专挑细处断，隔天席素月买菜路上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去世，晕倒前还想着做顿儿子喜欢吃的。
死亡，是悄无声息的。
像一根羽毛轻盈地落在湖面，掀不起任何涟漪。
下午开具死亡证明，贺庭晚推着白了半边头的父亲去医院认领遗体。
席素月静静躺在殓房停尸台上，面容安详，只是胸腔再没有了起伏，简单整理下仪态，便被放进冰棺，次日一早拉到殡仪馆。
送别完，八点左右，殡仪车开往火葬场。
火化结束后，未烧净大块的骨头敲碎装盒，贺庭晚愣愣盯着工作人员手中四方小盒缓不过神。
陪同的舅舅推他一把，哑着喉咙让他把母亲抱回去，贺庭晚接过骨灰盒，沉甸甸的，那么重，又那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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